“今年家里没人寄萝卜果来,”我慨叹的说。“因为厦门没人来,不然他们一定会寄来 ,”我太太说。“武昌路广东店不是有吗?三四年前我就买过。”“不见得吧!”“一定有。 ”“我不相信。”“我买给你看。”三时半,我已手里提一篓萝卜果乘一路公共汽车回来。四 时半肚子饿,炒萝卜果。但我还坚持我不是过除夕。五时半发现五岁的相如穿了一身红衣服。 “怎么穿红衣服?”“黄妈给我穿的。”相如的红衣服已经使我的战线动摇了。六时发现火炉 上点起一对大红蜡烛,上有金字是“三阳开泰”“五色文明”。“谁点红烛?”“周妈点的。 ”“谁买红烛?”“还不是早上先生自己在城隍庙买的吗?”“真有这回事吗?” 我问。“真是有鬼!我自己还不知道呢!”我的战线已经动摇三分之二了。那时烛也点了,水 仙正香,兔灯、走马灯都点起来,炉火又是融融照人颜色。一时炮声东南西北一齐起,震天响 的炮声像向我灵魂深处进攻。我是应该做理智的动物呢,还是应该做近情的人呢?但是此时理 智已经薄弱,她的声音是很低微的。这似乎已是所谓“心旌动摇”的时候了。我向来最喜鞭炮 ,抵抗不过这炮声。
“阿经,你拿这一块钱买几门天地炮,余者买鞭炮。要好的,响的。”我赧颜的说。我 写不下去了。大约昨晚就是这样过去。此刻炮声又已四起。由野炮零散的轰声又变成机关枪的 袭击声。我向来抵抗不过鞭炮。黄妈也已穿上新衣带上红花告假出门了。我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我写不下去了。我要就此掷笔而起。写—篇绝妙文章而失了人之常情有什么用处?我抵抗不过鞭炮。
《林语堂散文集——纪元旦.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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