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玉簟秋①。轻解罗裳②，独上兰舟③。云中谁寄锦书④来？雁字回时⑤，月满西楼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⑦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⑧。
【注释】
①红藕：荷花的别称。玉簟（diàn）：光洁似玉的竹席，席子的美称。簟，竹席。玉簟秋：用竹席有些嫌凉了。
②罗：一种质地轻软的丝织品。
③兰舟：木兰树做的船，船的美称。
④锦书：前秦人窦滔妻苏惠思念丈夫，用锦织成回文诗赠给他。后来便称夫妻间的书信为“锦书”或“锦字书”。
⑤雁字回时：雁儿来到的时候，相传雁能传书，所以这样说。
⑥西楼：指居处。
计：办法。
⑧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方才眉头不皱，心里又想念起来了。
【大意】
荷已残，香已消，竹席透出深深的凉秋，轻轻脱下薄纱罗裙，独自泛一叶兰舟。月满时，上西楼，望云中，见回雁，想到谁寄锦书来。
花，自在地飘零，水，自在地流淌。一种离别的相思，你与我，牵动起两处的闲愁。啊，无法排除的是这相思，这离愁，刚从微蹙的眉间消失，又隐隐缠绕上了心头。
【赏析】
公元1101年，李清照嫁与赵明诚，婚后二人感情非常好。因赵出仕宦他们间时有小别，不免勾起她的许多思念之情，写下不少词篇。这首《一剪梅》是其中的代表作。
词一开篇“红藕香残玉簟秋”荷花已凋谢，显然是清秋季节了。这个“秋” 字是女词人情怀触发的景点，缘景生情的契机。女词人淡淡起笔后，就微微推出了主人公的形象。“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兰舟是兰木所造的船只；“轻”言其悄悄；“独” 标示孑身一人。“云中谁寄锦书来”一句点未了她上兰舟的原因。她眺望云天，原来是期待着丈夫的“锦书来”,所以紧接着才有“雁字回时”一句。上阕的煞尾处，突然跳出一个景象描述句：“月满西楼”。这一收煞，不仅呼应了首句“红藕香残”的景象，而且组合成空间环境：红藕、兰舟、雁字、西楼。占据这空间一角的则是满目幽清的女词人，“满”字所显示的时态变化，又标明了女词人的思念之情。
如果说上阕更多地从境中隐显地透现出相思之意，那么下阕则重于直露情怀“花自飘零水自流”借眼前之景来抒发，暗合流水花落的伤感和无奈。一种情思， 两处闲愁表明这种相思情感属于同一范畴，它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正因为两心相印,才会“此情无计可消除”。相思之情，“剪不断，理还乱”，一旦萌发，难以消遏；它铭心刻骨。它可从外在的“眉头”上消除，却又会情不自禁地钻上“心头”,李清照对这种情感作了独特深细的体察和把握。
在词的结构上女词人从独有的视觉、嗅觉、触觉入手，渐及她独上兰舟的行动。“独”字埋下后面的“相思”的意脉，或融情于景，或景中寓情，意象或隐或显，渐渐通入相思之情在结尾处猛然一甩，如爆亮的灯蕊，给读者以强烈的美感刺激，使之震动、深思、遐想体验再三。女词人以她独特的方式感知到人类最普遍存在的一种情感，又以她独特的技巧表达出这一情感，凝为审美的晶体，这首词就产生了深厚的艺术魅力。
★一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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