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他打出了“凤阳名裁”的旗号,的旗号,一些官员也因为知道他原来住在皇觉寺附近,让一位皇室宗亲替自己裁制官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但是一试下来,觉得这位朱缝人的手艺确实高明,无论何人,胖瘦高矮,穿上他制的官衣,无不妥贴合身。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满京都的官员,都以穿朱缝人制的官衣为荣耀,朱式官衣,成了京都官场的时尚,谁要是穿了件非朱式的衣服,反倒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怪物”。到这时,朱缝人小心翼翼地把招牌上的“凤阳”二字撤了,在皇城,一点点小事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得当心。
当然,朱缝人的生意并不因此而清淡,官员们反而对他礼貌有加。来的人更多了,他只得从家乡招了两位后生小辈,进京当学徒,做他的帮手,应付日益增多的定货。
有一天,来了一位新官,那官员一脸的趾高气扬,就连随同来的师爷,眼珠子也仿佛长在眉毛上边似的。朱缝人新到的侄儿学徒送上茶去,见师傅正恭恭敬敬听那官员谈这次升迁的经过,不觉脚步迟疑了一下,被那师爷用大眼珠子瞪得浑身不自在,立刻退了下去。
事后,师傅立马三刻催着,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位官员的衣服制成,又叫侄儿赶紧送上衙门去。一路上小朱缝人肚子里直埋怨,这次师傅恐怕也太性子急了一点,赶出来的活计常常会出纰漏,刚才叠衣时,自己分明见到,官服的前摆比后摆长出一截,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到衙门口,他更怕同样是竖眉瞪眼的衙役,交了衣服,一溜烟便回到铺子,心头还打鼓似的,咚咚跳了老半天。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等过了五天,什么事都没有。小朱缝人思量,那新任的御史大人专管审别人,对自己的衣服大概从不审上一审的。他的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过了一个多月,小朱缝人又遇上另一件让人纳闷的事。当他递上茶去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师傅正坐着,跟一位中年官员交谈得十分热络。他递了茶,那官员还示意身后的师爷,给了他赏钱。师傅笑眯眯的不以为忤,他高兴地接下了赏,心想这次给人家干活一定得卖力一点,否则也实在对不起人家。
谁知这一次师傅却慢吞吞的把活计拖了几天,才让侄儿送上门去。小朱缝人手捧官衣,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因为他又发现,官衣的下摆,这次也是有长有短,不过跟上次相反,变成后摆长出一截。那官员恐怕不会是个粗心人,万一发现了,自己要第一个换剋。
小朱缝人在门房等了一会儿,师爷走了出来,告诉他,大人已经试穿过新衣,十分满意,让小朱缝人带话回去,表示谢意。临了,又塞给他一个红包。接过打赏,小朱缝人简直是糊涂了,只觉得当官的大概都瞎了眼睛,这么大的漏洞都瞧不见,怎么称得上明察秋毫呢?
回到铺子里,小朱缝人把打赏的事向师傅禀报过,站在那儿只是不想离开。朱缝人笑了笑,说:“贤侄,你心里大约有话要问吧?”小朱缝人连连点头,把心中的疑惑一鼓脑儿抖了出来,请师傅教训。
朱缝人缓缓对他说:“前日那御史大人初任高官,意高气盛,身子总是往后仰,给他裁衣,后摆当然该短些;这次的大人,任职已久,不日便可高升,待人须得谦逊,不论何时何地,他身子总微向前倾着,后摆不长一点,反而不会合身。你可懂了?”小朱缝人恍然大悟,原来做一件官服,还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呢。
官场上,职位的迁升,最牵动着每位官员的心。不管他如何老练,如何善于掩饰,他的内心世界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肢体语言便是其中之一。一位好裁缝,要让这些官员的衣服妥贴合身,一定要观察入微,对不同的人裁制不同的衣服。这就是裁缝的哲学。世上万事万物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都有必然的联系。看不到官运与官服之间的联系,就当不了一位好的官衣裁缝。
《小故事里的哲学道理——京城名裁缝.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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