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获奖
1867年6月28日熏路易吉.皮兰德娄诞生于意大利西西里岛南部的阿格利琴多附近。他的父亲拥有一座矿产,在年轻的时候曾参加过加里波底将军领导的“红衫军”。皮兰德娄最初的文学创作只是为数不多的而且质量不高的诗歌。直到1893年他26岁的时候,才写出了稍具功力的小说《被遗弃的人》。自1897年开始,皮兰德娄在罗马的女子高等师范学院教学,直到1922年才离开。
1903年,皮兰德娄遭到沉重的经济打击,一场山崩摧毁了父亲和岳父的矿产。他的妻子不堪打击,双腿瘫痪,后来虽然恢复正常,但却变成了忌妒偏执病患者,终生疯癫。经济的拮据,特别是婚姻生活的不幸,对皮兰德娄影响很大,而这一切无不深刻地反映在他的创作中。
虽然皮兰德娄创作了许多优秀的短篇小说,但是真正给他带来世界声誉的,却是他的戏剧创作,特别是本书收入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这出戏剧于1922年5月在罗马首演,据说反响十分糟糕,皮兰德娄不得不在观众的怒吼声中偷偷地溜出剧院。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同年的9月份,同样的一出戏却在米兰引起巨大的轰动效应,好评如潮。而且这种效应持续升温,迅速波及整个欧洲。1923年,这出戏相继在巴黎、克拉科、布拉格、阿姆斯特丹、华沙、巴塞罗那、维也纳和柏林演出。紧随其后的《亨利四世》保持了同样的风格和同样的创作水准,并且同样大受欢迎。1934年,由于皮兰德娄“无畏而智巧地振兴了戏剧和舞台艺术”,他荣获了诺贝尔文学奖。
1936年12月10日,皮兰德娄病逝于罗马。
导演和一群青年男女正在排演一出新戏——皮兰德娄的《各尽其职》,这时突然闯进来6个不同寻常的人物。他们自称是从剧本中跑出来的6个“角色”,因为原来的剧作家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完成剧作,他们6个就没有能够获得完整生命,不能成为艺术世界里活生生的人物。6个角色来找导演,就是想让导演帮助完成剧作,让他们获得生命。
因为无端地被打断了工作,导演非常气愤,让这群疯子赶快离开。然而这时6个角色之间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导演推断出这一定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家庭悲剧。慢慢地,导演对他们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由于无法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导演终于决定停止原来的排演,让这6个角色上台演出。
6个角色的故事终于真相大白。原来这6个人是一对离异的夫妻和4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20多年前,父亲娶了出身贫寒但性格温柔的母亲。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因为父亲思想复杂多变,而母亲却单纯得近乎迟钝,他们之间很难沟通。有一天,父亲发现妻子和自己的秘书——一个老实巴交的穷汉子——情趣相投,很有默契。父亲很气愤,将秘书辞退了。父亲还把他们的儿子送到乡下,这使得母亲的寂寞更加难以承受。
此后,父亲开始对自己身边的女人感到内疚,于是将她交给了已被辞退的秘书。但母亲和秘书的生活却很艰辛。父亲出于一种说不清的心理,时常去接济他们。父亲尤其喜欢秘书和母亲所生的女儿,经常去学校接她。秘书自然很不高兴,带着母亲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讯。
十几年过去了。有一次,父亲实在耐不住多年的寂寞生活,竟然去了妓院。哪知道在妓院里伺候他的,竟然是妻子和秘书的女儿,他的继女。虽然母亲及时赶到,避免了乱伦丑事的发生,但这件事却给全家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耻辱。原来到了外地后,母亲和秘书又生了一子一女,但不久秘书就病死了。弱小的母亲和3个孩子无依无靠,只得又回到故乡,靠着母亲做针线活为生。由于生活艰辛,女儿被骗去做了妓女。
父亲出于怜悯,同时也为了赎罪,将他们母女4人带回了家。已经长大的儿子对父母和几个兄妹充满了仇恨,他认为是父母抛弃了他。由于这种阴郁的家庭气氛,两个最小的孩子得了严重的自闭症,从来不开口说话。一天,小妹妹在花园中玩耍时,不慎掉进水池中淹死了。弟弟由于恐惧和自责,竟然开枪自杀。故事进行到这里,舞台上真的响起了枪声,扮演中的戏变成了真的戏。演员们四散而逃,“角色们”也不见踪影,只剩下惊慌失措的导演,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
在下段选文之中,皮兰德娄借剧中的角色之口,把“相对主义”的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后得出的观点是“角色”比现实生活中的人更真实。
父亲现在,请您试想,我们这样的人物穴指自己并笼统地指了一下其余的五个角色雪除了虚构的本身之外,就没有别的实体。
经理穴惊愕,回顾演员,他们也迷惑不解雪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穴以一种惨淡的微笑对他们注视片刻雪是这样,先生!对你们来说,是编造出来的虚构的东西,而对于我们,却是惟一的生存所在。穴略停。向经理走近几步,接着说雪甚至不仅仅对我们是这样,您想想!您好好想一想!穴盯住他的双眼雪您能告诉我您是谁吗?穴用食指正面点他雪
经理穴愣住,勉强地微笑雪什么,我是谁?我就是我!
父亲假使我告诉您,“这不对,您是我”呢?
经理我就回答说:您是疯子!
眼众演员笑。
父亲他们笑得有理:因为这是在做游戏。穴向经理雪因此您可以这样反驳我:那位先生穴指男主角雪是“他”自己,同样地,我是“我这个”自己,他变成“我”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您看,您这不就正中我的圈套吗芽
眼众演员又笑。
经理穴厌烦地雪但是这话刚才已经说过了!要再说一遍吗芽
父亲不是,不是。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请您先从这种游戏中抽身出来穴看女主角,预先制止她的反对雪——这是艺术的游戏!艺术的游戏!您同您的演员们在舞台上习以为常了——我再严肃地问您一次:您是谁芽
经理穴又惊又气,转向演员们雪噢,你们看,他脸皮真厚!自称角色,跑来问我是谁!
父亲穴庄重而不骄矜地雪先生,一个角色可以随时问一个人他是谁。因为角色有自己固定的命运,一种具有他个人特征的命运,因此他永远是“某一个人”。而——一个人——我现在并不是说您——一个普通的人,却可能“谁都不是”!
(选自《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
吴正仪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皮兰德娄的戏剧究竟有何独特的魅力?1934年的诺贝尔委员会主席霍尔斯陶穆有一段话,颇有启发性。他说:“皮兰德娄吸引了广大的读者,且已使他们关爱一种充满哲学气息的戏剧。这就是他的魅力的最好证明。因为观众所最憎恶者乃是抽象思考之类的东西。”换句话说,在一个“拒绝接受深奥思想的时代”,皮兰德娄却能使他充满哲学气息的戏剧大受欢迎。
这部戏剧的独特之处在于,作者不是抽象的空谈他的哲学思想,而是将其辐射到整个故事中,使戏剧情节和故事具有了一种寓言的性质,让读者或观众在被故事吸引的同时,体悟到深刻的哲理。如在本剧中,皮兰德娄想要表达的一个主要思想是“一切都是相对的”。他呈现给观众的,是一个凄惨的家庭悲剧。可以想像,每一个观众在被情节深深震撼的同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思考悲剧产生的原因。皮兰德娄通过“角色”之口,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父亲”有这样一段话:“先生!对我来说,这是良心的悲剧。我们大家都认为良心只有一种。其实不然,有许多种良心。这个人有这个人的良心,那个人有那个人的良心,彼此天差地别!我们还幻想式地认为某种良心永远是大家行动的准则。并非如此啊!”
正因为良心是相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良心,所以当剧中人物以自己的良心为标准采取行动时,有时不仅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还有可能伤害到别人。父亲出于自己的良心,不忍看到妻子孤独寂寞,所以让她和自己的秘书一起生活。这种举动在父亲自己看来,是有几分高尚的。可是妻子却认为是丈夫将自己赶出了家门,而继女则更认为父亲的这一举动是导致自己堕落的根本原因。谁对谁错?说不清楚。父亲把儿子送到乡下,本意是想让儿子长得更健壮,但是在母亲看来,却是有人夺走了自己幼小的儿子。而在儿子的眼中,则是父亲和母亲抛弃了自己,让自己在孤独中长大。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楚。当然,最具争议的还是父亲去妓院这件事。按照他的说法,继女和妻子都不应该恨他,因为在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清白的,正直的,不应该拿这惟一的短暂的无聊时刻来判断他的一生,否定他的一生。这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继女和母亲却认为他禽兽不如,和别的嫖客没什么两样,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才导致了继女的堕落。
可以看出,正是由于良心的标准是相对的,没有一个人人都认可的共同标准,才使得人们之间产生误解,产生仇恨,相互沟通变得不可能,“他人就是地狱”。这已经有点存在主义哲学的气息了。
这是一出充满诗意的真正戏剧,同时也解说了剧场和真实,外形和真相之间的真假虚幻。更进一步地,它传递了生活在被破坏了的年代,以及生活在充满言辞谴责和火爆的舞台片段中的令人近乎绝望的信息。剧本中浓烈的感情,高度的知性和洋溢的诗意,真是天才的巧思杰作。
我相信这个奖并不只为了一个作者的写作技巧而授予——那只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取——而是为了我作品中的人性真诚。
《诺贝尔文学奖名著快读《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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